我不知道。
傾聽著浴室傳來的水聲，秋山僅是默默地踱到陽台取出菸點燃。
伏見從未提起關於自己曾是赤色氏族的事，但鎖骨上那焦痕平日雖總是隱藏在衣領之下，在戰鬥或本人不注意時總會清晰的顯現，他本身也沒特意去遮掩，在Scepter 4內算是個公開的秘密。
他曾經以為赤王對伏見來說僅屬於過去，過去的王的殞落並不會造成他過多的影響。但在方才，秋山看見從那張鍍上月色的臉龐彎出參雜嘲諷的弧，和些許能稱之為脆弱的情緒。
「伏見先生其實跟貓一樣呢。」
五島曾經這麼說過。
Scepter4的眾人聚集在伏見的辦公桌旁，仗著對方短時間內不會清醒，幾人大膽地對著少年難得一見的睡顏品頭論足。
「雖然很多書的敘述都說貓冷淡和不近人情什麼的，但其實貓的冷淡之下還藏著很多面貌喔。」
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張顯得有些不安穩的睡臉，五島淡淡的道。
「喜歡孤獨卻害怕寂寞、包覆在淡漠之下的衝動、關心卻又不肯說出的彆扭和對曾有過卻消逝的事物所抱持的留戀。」
「根本是在說伏見先生嘛。」布施看著那份被壓在少年手臂下、原本應該是自己負責的報告書，嘴上吐槽，卻也沒有反駁五島的評斷。之後那疊報告書應該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，去詢問的話則會得到充滿煩躁的回應。
注意到布施的視線，榎本微微的笑了。
「『反正給你做我也得重新修改一遍，我不如自己先寫一寫，省得麻煩。』對吧？」
「是啊是啊，每次都會得到那樣的答覆呢──」
苦笑著將幾人趕回座位上辦公，秋山吁了口氣，細細審視少年從碎髮間隙露出的面容。
……真的還是個孩子呢。
果然、還是非常在意的吧。
像是在詢問著自己，也像是對那人尋求肯定的答覆。
青煙繚繞，在無風的夜直線上升。以前自己並沒有太多抽菸的意願，頂多在道明寺或日高塞過來時會勉強抽上一兩口，只是在看過赤族的王與伏見相處的情景後，隨身帶包菸不知不覺間也成了一種習慣。
那時的少年不知所措的拿著赤王遞過的菸，愣愣地望著對方。
「怎麼，加入那傢伙的氏族後連原本力量也不會使用了嗎？」不帶任何的惡意，僅是單純的表達自己的疑惑。
「不、不是，但我並不會──」
「這樣不就好了。」周防逕自抽過伏見捏在手中的菸，不由分說的塞入少年口中後湊近身體，以口中燃燒的菸點燃對方的。
在轉角注視著兩人的秋山斂眉，選擇了反向的路段前行。
「……你抽菸？」
聽到問句時有些驚嚇，秋山回首看向無聲無息立於身後的少年，下意識捻熄手中所剩無幾的菸。
「啊啊，我又不是老師還是警察，而且你也成年了啊，幹什麼做出一副抽菸被抓到的中學生表情呢。」
「……呃，我以為伏見先生會很討厭菸味。比起這個，您不先擦乾頭髮嗎？」
洗去原本支撐著髮型的髮膠，少年細軟的髮絲軟軟的垂了下來，似乎也洗去了平時疏離的姿態。如果是這個姿態的伏見，似乎也是能捨去那些虛假偽裝的相處呢。
「放著也無所謂，給我一根吧，另外在下班後那些敬語也別用了，先生先生的聽了真煩。」
「我知道了……但是您、呃，你還未成年吧，抽菸什麼的還是不要比較好，對身體影響很大的。」
「說了可以不用敬語就大了膽子啊，一邊拿著煙一邊說教還真沒說服力。」
隨手抽過秋山擺在欄杆上的菸盒，熟練的抖出根菸後的甩了個響指，再次燃起明亮的紅光。
「我不喜歡菸，但也不算是討厭，大概就是無所謂吧。」
吐著霧樣的朦朧氣體，伏見趴在欄杆上俯視底下的稀疏燈影。
「那是表面上的心情，還是實質上的感想呢？」
伏見有些訝異的回視對方，許久才低笑了聲。「……都是吧。」
曾經染上的色彩再怎樣也不可能那麼容易抹去的吧，那微弱的笑聲或許是這個意思。他猜測，突然覺得一直臆測少年想法的自己很像笨蛋。
就算猜的是對的又如何？自己在他的視線內也僅不過是眾多藍影的一抹，僅此而已。
這麼想著，秋山在嘴角慣性揚起前，瞥見伏見與自己的距離甚至不及一臂。
──仔細想想，伏見先生即使在下班時間也很少以如此放鬆的態度和其他人相處過。
「……你要嗎？」
就著相去無幾的距離，少年揚了揚手裡的菸。
或許自己的定位也不盡是他所想的如此。在少年湊近點燃紙捲時，青年注視著伏見眼裡倒映的點點星子。
在那對深色的眸中，確切的看見屬於他的倒影，暈染出不屬於青或赤色的虹彩。
《FIN.》